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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普尼爾
  狼頭人身的族類,從遠古時代以來,便一直混居在日耳曼人中間。關於他們的出現,日耳曼人用他們的神話做出一個解釋︰他們的祖先是邪神洛奇之子,狼形水魔芬利斯提爾。那麼,原來被魔繩克雷普尼爾捆綁的芬利斯提爾,是如何繁衍出這樣的一支族類呢?對於這個問題,狼人族自己做了這樣一個解釋︰

  從前從前,有一頭白色母狼,她在天地間四處奔走。她沒有屬於自己的族類,也沒有自己的疆域,沒有任何友伴︰她是一頭孤狼。但是她並不因此而沮喪,孓然一身仍昂首闊步,面對危險也不逃避。她勇敢而孤高。她不懼怕人,因為她瞭解人,她懂得人的語言,有人的智慧。她懂得避開人類的陷阱,也懂得如何與持弓箭與刀劍的獵人周旋。對這位族群之母,狼人族取了一個名字︰伊利諾,在古日耳曼語的意思是「圓月」。
  一天,伊利諾走到一條小溪旁邊。她渴了,想喝口水,鼻子一貼近水,便發覺水的氣味不自然。她退了幾步,猶豫要不要另外找水解渴。可是她已經走了一整天,才發現這條小溪,恐怕這附近沒有其它水源。她走向前,再嗅了嗅,喝了那水。她發覺她不討厭那氣味。解了渴,她往水流來向望了望,沿著岸邊望源頭奔跑。她相信水的源頭那裡一定存在著什麽,是她一直以來渴望著的……

  日落時,她來到一座岩窟前,溪水從中不斷流出,並且帶有那種怪味的風從裡面竄出來。她踏進淺淺的水流中,踩著溪底的澗石地,走入洞穴。
  洞穴裡十分黑暗,她的雙眼反射稀少的微光,努力從漆黑中看出些什麽,直到她看到一團巨大的黑影在她前方不遠處。
  她走近看,首先看見一個巨大的口腔--沒錯,是口腔,兩排利牙上下張開,可以讓一個人直接走進去。所謂的「溪水」從下排牙齒間汩汩流出,風則是從舌頭深處呼出來的氣息。她抬頭,眼睛對上了口腔上方的一對光球。
  那是一頭巨狼。

  她看著那頭巨狼的眼睛,那雙眼睛有光從中射出,給她的印象卻不是炯炯有神,而是疲倦無力。她看見那頭巨狼的身體被綑綁,幾乎全身被細繩覆蓋。
  「你怎麼了?」她才一開口,就被自己嚇到。她是聽得懂人的語言沒錯,可是說起人話倒是第一遭。
  巨狼喉嚨中發出微弱的呼嘯,似乎也想說話,只是有把人一樣高的巨劍撐住他的口腔,他動了動嘴唇,卻無法自由開閤。
  「要我幫你推倒這劍嗎?」她說了她生平以來第二句人話,漸漸鼓起勇氣,想要幫助面前正在受苦的同類。巨狼闔上眼,像是肯定。於是伊利諾踏上巨狼的舌頭,把兩隻前掌按上劍身,使勁一推,推倒了那隻劍。巨狼快速合上口腔--然後張開。伊利諾很快逃了出來,回頭看看那頭巨狼。
  「痛啊!」巨狼大吼一聲,那劍還插在他舌肉上,一被推倒便成了斜插。伊利諾又跑進他嘴裡,叼起倒在舌肉上的劍柄,試圖拔出肉裡的劍尖。「啊!啊啊!」巨狼喊著痛,但仍然張大嘴,彷彿是等著伊利諾從他嘴裡把劍叼出。「啊!」隨著巨狼的最後一聲大吼,劍尖也終於脫出舌肉。整把劍被伊利諾使勁拖了出來。劍一脫離巨狼的嘴,白色母狼便鬆開嘴,放掉那把巨劍,趴在地上,不住的喘息。巨狼也合上嘴,享受千年都沒有合過嘴似的第一次合嘴。良久,巨狼說出一句話,「謝謝你。」
  伊利諾歪歪頭看著他,「你怎麼會說話?」她問道。
  「或許你該疑惑自己居然會說人話。」巨狼這麼回答,聲音中帶有一點嘲弄。
  「是因為喝了你的口水吧。」她有點慍怒的回應著。
  「不錯,腦筋動得很快。你很聰明。」巨狼邊說,邊從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笑聲。
  「你掙不開這繩子嗎?」白色母狼走到他的頸邊,用爪子撥了撥一段貼在那上頭的細繩。母狼發覺,那繩子摸來質料十分柔細,照理來說,巨狼的力氣應該可以掙斷它--
  「沒用的。」巨狼說,「那是用魔法造的繩子,即使力大如我,也是無法掙斷它的。」
  「魔法?」她聽過日耳曼人的老巫師提過這詞,似乎是一種神秘的力量,能使巫師們預知未來,對獵人們說預言,不過她從來沒搞懂背後的原理是什麼。
  「貓的腳步聲、女人的鬍子、山的根、熊的筋、魚的呼吸、鳥的口水,」巨狼繼續說,「這繩子就是由它們造的。自從這條繩子被造,貓從此沒有腳步聲,女人從此沒有鬍子,山從此無根,熊從此沒有筋,魚從此沒有呼吸,鳥從此沒有口水。」
 
  沉默。

  伊利諾用一隻爪抹了抹臉,「老兄,我不知道山有沒有根,可是我想告訴你,」她深吸一口氣,然後說,「貓有腳步聲,只是人類聽不到;女人有鬍子,只是細到男人不認為那是鬍子;熊有筋,我吃過死熊,我可以這麼告訴你;魚有呼吸,它們用鰓吸吐水裡的空氣;鳥有口水,我看過有一種鳥用口水造窩。」
  「所以呢?」
  「且不說這繩子是不是用那些東西造的,就算是,它們也沒有像你講的那樣,繩子造成,就沒有了。而且--」
  「而且?」

  「山或許本來就沒有根。」
  母狼才說完這句話,巨狼身上的繩子就發出光來。巨狼原來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忽然開始激烈扭動身子,接著向母狼伸出一隻前腳。光消失,繩子也消失。巨狼站了起來,大吼一聲︰「啊嗚--」
  「老兄,」母狼退後幾步,「你自由了也用不著那麼激動。」巨狼卻急不可耐的往洞口方向奔跑,越過母狼。母狼只得跟著他跑。他們一起跑出洞口,眼前是黑壓壓的森林與夜空,還有亮晃晃的滿月。他們一起對著滿月嚎叫。
  「今後你有什麼打算?」一陣齊嚎過後,母狼問道,這時她才在月光下看清巨狼的毛色跟自己一樣。
  「先到處跑跑活動筋骨吧。太久沒動了。」巨狼左右扭頭,頸子發出喀喀聲,「如果你要跟著我,我歡迎你。」
  「明明是我幫了你,你說話卻像是你幫了我一把一樣。」
  「那還真是抱歉喔。所以你不跟我嗎?」巨狼促狹地問道,搖了搖尾巴,趴下上身,翹起下身,做出討好的姿態。

  母狼打量著面前這頭公狼巨大的身形,和糾結的肌肉,心想跟著這麼強壯的巨狼,絕對不會吃虧,於是清清喉嚨,對他說︰「我願意跟你。」
  「那就走吧。」芬里斯提爾跳上已然乾涸的溪流殘跡,沿著那條泥溝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伊利諾一眼。
  伊利諾從鼻子長呼了一口氣,一躍到達巨狼身後,跟著他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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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已發表於野性城邦
《寒風與雨雲們》相關極短篇

 

「你到底是誰?」巨狼芬利斯咆哮著問道。
「你知道我是約書亞,」一直以來化身為小孩的救主逐漸消失在光中,他的聲音仍在空氣中迴盪,「不管我是誰,我是你和伊利諾的朋友,這點永不改變。」
——賓根的約翰,耶穌與伊利諾人之祖芬利斯的對話,《伊利諾村的起源故事》,主後十二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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