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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峰追忆录
本帖最后由 羽·凌风 于 2024-3-17 10:52 编辑

清晨,刚下过小雨,台云城的城市防护罩像刚被洗过的玻璃一样澈亮。在靠近防护罩落点的市郊小公园里,一名中年妇人正捧着笔记本电脑坐在长椅上,她以手扶住湛蓝的长发,青蓝羽翅微微展开,如披风轻靠于椅背上。她安静地看着电脑里的文件,听清风在树木与草叶中拂过,偶尔抬头望望防护罩的后面,像是在等什么人。魔法之风形成的淡青屏障外,是一片平坦宽敞的田野,自动化机械在农田上不分昼夜地劳作,没有人的影子。
慢慢等,她不着急,反正这天是假日。这段时间是云国十年一度的雷神祭,以雷神之名祝贺国家诞辰的庆典,是大庆。于是大部分单位都得到了为期半月有余的假期,医院的科研部也不例外,她有不少学生都回家乡去了。而她没有趁假期外出旅行,实际上在这个时间点,台云城就是最适合旅游的目的地之一,这里将举办在别处见不到的活动,比首都的阅兵式还要盛大独特——而她等的人,就是来参加这个活动的。
她沐着早风一边看文件一边惬意地等待,时不时急敲键盘写上几行批注,待她将整篇文章都阅过一遍后,才终于听见护罩外的原野上响起阵阵翅膀扑扇的动静。她抬起头,目光越过防护罩的气流屏障看向原野,空荡荡的田园上依然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并非空无一物,如果仔细瞧,以云之民敏锐的视力,能看见一块气团散乱的轮廓正乘着流风自高空降落。那气团足有一栋楼那么高、有一座广场那么大,自天而降激出的湍流降落在草地上、轰击在防护罩上,扬起层层涟漪。而她依然保持坐着的姿势,那劲风穿过护罩后已失去力量,只能轻轻地将她的长发撩起。
气团落地后,前方缓缓亮起一张比人还大的巨型魔法阵,青蓝线条勾画出繁杂的符文和图案,清晰的阵型逐渐在清风中散开,像轻雾被翅膀拍成流窜的碎片。随着魔法阵散去,笼罩在气团上的光影也褪下了伪装,魔法铸造的迷彩里面竟探出了一颗巨大飞龙的脑袋,那鳞片黑漆漆酷似乌云吞噬月亮的夜晚、那骨质大角白森森的有人那么长、那脊背上一排红鬣更是血淋淋的跟恶鬼一样。龙显然注意到了防护罩里的小人儿,它拍拍遮天蔽日的暗灰翅膀,瞪着晶亮的紫色眼睛,低下头凑了过来。
若是常人,看到这般天敌降临的景象早一边尖叫一边跑出不知多远了,但妇人并不是常人。她望着巨龙笑了,将电脑往长椅上一放,站起身来向龙走去。她走到护罩边,抬手放在护罩内侧。这时她左脚上一个半透明的软管脚环开始缓慢地闪烁黄光,那护罩便回以旋风凝固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前路,正如方才它阻挡巨龙落地的疾风那样。
黑龙见此似乎不悦,也将自己的脑袋往前顶,撞上护罩的外壁。这下龙头遭遇的阻力更甚,像是撞上了山崖,发出气流涌动的轰响,依然是没能突破这看似柔软的屏障。于是龙低哼嘀咕一声,甩着尾巴就地俯卧下来。一人一龙间,被无形的风隔出了三米远的距离。
随着龙腹轰然落地,从那高隆的龙背上又滑下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的两个少年,相貌神态都和妇人颇为相似,长着属于云之民的头发和翅膀,却还生了条毛茸茸的龙尾巴。两人中男生更活泼些,刚从龙背上跳下来,就蹦跶着往妇人的方向跑,一边蹿还一边嚷嚷:“妈,好久不见!你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呀,那么专……”他最后一个“心”字还没说出口,蹦跳的身影就也咚地撞上了透明的障碍,亮青护罩被他硬生生撞出个人形的凹面,然后旋风回弹,将他甩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哇,好痛,这个罩子真的硬!”好在小孩子就是皮实,被弹飞出去也没有受伤,男孩抱着尾巴坐起身,揉着鼻子和额头委屈巴巴地说。女孩则比他要稳重得多,她慢慢走到护罩前站住,并用看傻瓜的眼神撇了同伴一眼。
“算是有意思的东西吧,学生的论文。”妇人笑了,回答男孩的提问,孩子们活泼的模样总是能令她欢喜,只可惜,并不能总是看见。
“论文是什么?一种书吗?”女孩趴在护罩外壁问,伸着脖子看妇人刚待的长椅,她的电脑和几本硬壳厚书都还放在上面。
哦对了,说到书,妇人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回头拿起那几本厚书,来回之间她听见俩孩子还在顺着刚才的话题探讨。
“论文就是学生作业啦,妈是老师呀,肯定每天都要批一堆作业。”
“老师?和库玛一样的?”
“不太一样,老师是学校里的。哦,你也没见过学校,我跟你说,我小时候见过,可无聊了,就一个老师在前面叭叭叭讲话,听都听不懂。”
准确地说,她是生命研究所的研究生导师,但妇人无意纠正男孩的措辞,对没有真正上过学的孩子们而言,这些名头没有意义。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感伤,自己作为生命神殿的教授,孩子却连接受正常教育的资格都没有。她只得捧起手里的书,用力往外甩。捆成一摞的书本以飞行的姿态,越过了防护罩的壁垒,越过了横贯在妇人和巨龙之间三米宽的鸿沟,稳稳落到女孩的手里。
“这些是你上次说想要的符号学的书。”妇人喊道。
女孩看到书名和出版日期后摇起尾巴,开心地说:“啊谢谢妈妈,就是这个!库玛那里最新的书都是三百年前的,全是虫蛀的洞,根本没法看。”
“噫,《符号和意象的同源性探究》,一看名字就不好看。”而男孩伸头凑了过来,“你品味好奇怪哦,怎么尽看这种鬼玩意儿……”他话还没说完,女孩就举起厚书作势预扔,于是男孩尖叫着,两人一逃一追便顺着巨龙的尾巴跑远了。
妇人大笑,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快乐了。人身无法通过护罩,但物品可以,这是最让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感到欣慰的时刻,也是脚镣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自由。只是,这样的机会亦不多见。
“战争的影响消退了吗?”而黑龙仍俯卧在原地,妇人看着它的眼睛,用龙类的语言问道,“孩子们看起来都挺好呢,辛苦你了。”防护罩阻碍了她的自由意识,她只能尽力用魔法的光芒组成漂浮于头顶的图画,希望龙能看清她的心情。
“不必担心我们,你有你自己的战争。”
黑龙亦以更加浑厚的龙语回应,它垂首将下巴搁在地上,看着妇人脚上的镣铐,喷了一口沉默的鼻息。
那天,妇人在市郊的小公园里待到太阳湖最后一丝光线也隐没于地平线下面,才意犹未尽地回家。她和巨龙聊了很久很久,聊到龙的生活方式和孩子们的健康,聊到巨龙之间刚结束不久的内战,聊到女儿的身体和母亲的担忧,还有多年前的那场伦理审判给她戴上的枷锁,从此没有得到许可她便无法离开台云市护城魔法阵圈出的领域。而龙峰草药勘察项目因内战暂停之后,她能拿到许可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这每一个话题都聊得她心痛,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年的审判庭,那些只知道嚷嚷道德伦理却对技术毫不关心的人站在高台上、站在证人席、站在观众堆里指责她,说她跨越了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妇人无法理解他们的观念,亦如他们无法也不会理解她,她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技术放在老人身上就是消灭绝症的良药、放在新生儿身上却又引起那么大的恶意和恐惧——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记得就是在那场审判上,听见销毁全部实验品的判决,万念俱灰的她恳求高高在上的法官留孩子们一条生路,于是法官给了她一个选择:那些半人半龙的怪物可以活着离开,但她得留下,作为台云生命神殿最好的药理学教授和外科手术医师,继续做她那些不涉及伦理问题的教学和研究,并且往后不经过伦理委员会的许可便不得再离开云国的领土半步。好在她并不讨厌自己的工作。
但她不喜欢这些话题,于是她和巨龙聊了更加久远的往事。她聊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聊到凶神恶煞的巨龙和小得一巴掌就能拍扁的采药人,聊到深深扎进龙后腿弯的大树桩子和小人儿手中的药草,聊到勇敢为巨龙疗伤的人和缠在龙腿上作为绷带的橙红衣服——小人儿说那是生命与灵魂的颜色。巨龙习惯于黑夜的眼睛看不到色彩,但它能从人儿口中听见太阳的光芒在昼行动物眼里的模样,那是它每天都在目睹却从未想象过的风景。
于是,正在游历中见惯了小动物在自己面前尖叫逃窜的龙爱上了这个勇敢善良又有趣的小人,而从小生活在文明都市向往荒野的人也爱上了那头雄壮凶猛却温和的巨龙。本应成为掠食者和猎物的两者,如今一同站在云城洁白的大地上,望夕阳沉下晚霞围成的艳红湖泊,等龙鳞般黑邃的夜幕布满天空,千万年来,这大概是头一遭。

第二天,妇人没有再去那座位于城郊的小公园,而是回了医院。病人们看病可不分时间,即使是在假期,医院里也人来人往,值班医生和赶实验的学生在大楼里奔走,还挺热闹。
但再热闹也比不了这天的其它公共场合,不管是公共天台还是城心公园,到处都人满为患。为了给即将到来的庆典活动让路,这天全城禁飞,地面上比任何时候都要拥挤。妇人经过医院大厅时,还瞥见挂在环形立柱上的电视正在播放太阳公园里的景象,人更是多得满天都是羽毛在飘,甚至几度将记者和正在接受采访的国防部官员挤出屏幕。妇人见此笑了,她快步走过人群,来到科研部的顶楼天台,这里只有医院员工和研究所的人能进,诺大圆台上没有闲杂人等在场,顿时清净了很多。
但人依然不少,忙中偷闲的医护和转换心情的学生此刻大多在天台上,各个都仰着脖子望向天空,还有人开着音响听官方新闻的直播,听国防部的人还在滔滔不绝讲解城市防护罩的威力,没人注意到妇人的到来。于是她悄悄摸到天台外缘的装饰柱边上,惬意自在地,也看向天上。随着直播里的声音越来越亢奋,四周熙熙攘攘的同事们和年轻学生们也激动了起来。毕竟,作为在此工作的人,大家都知道那个台云市雷神祭的大典压轴戏,知道自己将会看到什么。
起先,只是远处的雷柱发出隆隆的低鸣,和前几天总会响起的礼炮声没什么两样。站在天台上,人们能清楚看见这个城市里最高的建筑正在散射闪电的弧涌,而笼罩整座城的巨幕也如积雷云在太阳下发光。很快,那闷雷的鸣声逐渐变大,成为压倒所有嘈杂人声的轰响,尖锐刺耳到似是要击穿人心,是防空警报的声音。
护佑城市的穹窿之外,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没有人再闲聊,众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天上,然后他们看见一个巨大黑影仿佛凝固的夜幕,在护罩上铺展开来。霎那间,一双无边暗翼遮蔽青空,混着浓烟的火焰在护罩外点亮,像画笔勾了一道暗红的线,烟雾构成的边缘沿防护罩的弧面弥散。
一头体型堪比大型陆空客机的黑色巨龙,正口吐烈火飞越城市的穹隆。纵使有护罩阻挡,龙火无法侵入城市分毫,但人们仍然情不自禁地发出阵阵尖叫,双手双翅不由自主地抬起护在头顶,好似那龙口涌出的火苗已燎伤了他们的头发、那龙翼卷起的飓风已割开了他们的皮肤。唯妇人不喊也不躲,她依旧自如地凭靠栏杆仰头看着天上,欣赏黑龙喷出的温暖又明亮的火光。
确实没有躲避的意义,毕竟那是为阻挡天灾和战争而生的护罩,它存在的历史甚至超越了云之国最古老的城邦。数千年来,无数魔法学家倾尽毕生加固它的强度、优化它的构造,如今的护罩已能同时抵挡数十枚巡航导弹的轰炸。妇人还记得软禁刚开始的那年,黑龙又是喷火又是扑打折腾了三天三夜,可都没能撼动护罩哪怕分毫——不过倒是惊动了国防部,军用机械差点就带着导弹开了出来。了解原委后,他们同意了龙的存在,而台云市从此也多了这道异样的景色。
想到往事她不由得低下头,顺道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发现先前帮忙打理过龙峰项目的学生不在,她记得那学生似乎是趁着放假回老家去了,说什么他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回家去办。可惜,那是这几届里她最喜欢的学生,年龄比在校生大些、但贵在踏实肯学,更有趣的是那孩子对龙有异常的兴趣,对她的故事很是好奇但从不追根刨底,看着就让人感到亲切。而眼下只有一堆怕龙怕得跳脚的常人,他们尖叫躲闪的模样实在令她烦躁。
妇人不想再关注众人,她抬起手向巨龙轻轻挥了挥,她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清淹没在人群中的自己,她只看见巨龙停下喷火,缓慢而用力地拍打了一下翅膀,头和尾巴低垂朝着她的方向,脑袋上下轻点。这是龙在飞行时打招呼的方式,妇人会意,也学着龙的样子点头。仔细看,在那巨龙背上,她还能望见两个小小的人影,亮紫和湛蓝的色彩忽隐忽现,像龙的鬣鬃在火焰中反光。
可惜如此和睦的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防空警报一同升空的还有六架鹰翼战机,此时已抵达现场,两两成队围绕巨龙飞舞。妇人注意到有三架战机腹侧都装载了足有半个机身长的龙枪,那钢铁长矛上的每一根利齿都能戳穿龙的鳞片、划破龙的血肉,看着可恐怖了——但其他人并不这么想,发现战机后人群重新兴奋起来,纷纷对战机招手呼喊。
“好耶,龙刺机来了!”在他们愉悦的叫声中,钢枪脱钩、拖着尾焰向巨龙刺去。
恍惚间,妇人感觉自己看到了远古时代的天空里、人们手持木矛和长弓冲向巨兽与恶鹫的场景,她看见战机如人影般灵活地在巨龙身边游走、伺机发射可怖的长矛和枪炮,她听见四周的人群发出宛若战场的欢呼和怒吼,而人潮对面的野兽只能一步步在尖刺威逼中退让,恐惧的哀嚎声鼓舞下、人群战歌嘹亮。这一刻,来自远古的杀戮本能在文明的城市里苏醒,人们手握拳头向天空捶打,高吼着“对,就是这样,杀了那头龙”。
她不喜欢这种场面,家人的模样和传说中的屠龙故事重叠在一起,她自己也像是又站在了审判席上,独自面对群情激愤的叫喊。她不由得害怕,勾起肩膀缩起脖子,翅膀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护在脑袋旁边。本以为医院楼顶人少情况会好点,但结果看来和那些公共天台也没什么两样嘛,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人群里待了,便低下头默默溜走。
巨龙显然也有相同的打算,它黑翼扑扇,用旋风勉力弹开矛刺,可还是被锋利的枪尖划裂了侧腹一排鳞甲。巨龙吃痛,扭脖子哀叫着,见围绕四周的战机准备好了下一轮发射,新的长矛已然就位,便只好拍拍翅膀往远处飞去了。
这离去的一人一龙身后,人群发出胜利的欢呼,战机翻转着、点燃长长的彩色尾烟画下闪电和太阳的形状。很快,更多的战机加入这场空中舞蹈,震撼的开场之后,以阅兵式为主题的表演也正式开始了。
而属于龙的故事已经落幕,当妇人离开天台走到楼下时,天空中已再找不见巨龙的影子,青空之下只剩战机的呼啸,和即使站在地上也能看清的天台上招手拍照的人群。虽然理性无法理解、但感性仍能共情他们的恐惧和快乐,妇人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当她站在审判席上时,底下的众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也是,千万年来,当先祖眺望远天的龙影,当看到亘古的巨翼撕裂天空和先民的生命,作为猎物的人们理应会是这样的心情。

巨龙的“演出”显然在人们心中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记,即使几天后回到工作状态,妇人依然能听见同事们叽叽喳喳地议论。
“前两天的阅兵式你们看了吗?太带感了!”
“没,我回狭云岛了,但我看了直播。”
“噫,直播没意思,那种震撼你在电视上看不到!”
“有道理,明年有机会一定现场看……明年还有吗?”
“不知道,这玩意儿好像真不是每年都有,每次都要快国庆的时候才会公告。”
确实如此。听到同事的讨论,妇人不禁有些得意和愉悦起来。作为整场演出中隐藏于幕后的真正“核心”,自然是只有她没出差、人在台云的时候,龙才会来。
“对了,我跟你说这次我拍到超奇怪的照片……你看,龙背上这坨蓝色的,像不像个人?”
“怎么可能,黑龙吃人耶,这明显是反光啊。”
“嘿,那可不一定,你知道我们院以前的院长吗?就是搞转基因搞出伦理问题的那个。”
“哦……哦!我想起来了,那不就是和黑龙……”
“我去,嘘,别说了,人来了。”
但偶尔,那些口无遮拦的八卦分子嘴中也会出现令她紧张尴尬的言论,于是她快步离开人多嘴杂的大厅和走廊,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关上门,流言蜚语就和她无关,她目所能及的空间里只剩熟悉的论文和报表,以及巨大落地窗外结成阵列行进的飞车,宛如长龙在低空游曳。她不禁有些怀念龙峰的山林了,就这么望着窗外的车流发呆,她发觉有时候自己宁愿这样独自消磨时光,也不想和那些同事谈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扯到她自己身上的八卦。
直到一阵敲门声将她拉回现实,一个学生抱着叠文件挤进门缝里,怯生生地向里张望。正是她最看好的那个学生,拿着放假期间改好的论文就来了。不错,果然勤奋,这刚收假回研究所就知道先跟导师打个招呼,不像其他懒人,有事需要找的时候都经常见不到人。
她欣然接过模范学生的文件,还抓着对方就论文的问题聊了起来。比起八卦,她毫无疑问更喜欢学术讨论,可遗憾的是,那起伦理审判不仅限制了她身体的自由,也禁止她的思想再去触碰基因工程的边界,于是她只能缩回到自己的老本行,跟学生探讨些有关药草与外科手术的话题。
他们谈了好一会儿,谈论文和课题,也谈前几年停摆的龙峰野外项目,那种能让她离开囚笼稍微呼吸一些自由空气的项目,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申请到。想到龙峰,他们又聊起早期采摘的药材和实验室里培育的样本,聊到那些地面植物在云之民身上产生的千奇百怪的药理反应,甚至聊到六足龙和云之民生理结构上的共性——妇人突然意识到这正是自己曾经的心路,但她无意回避,更不忍打断话题。毕竟,知道她的过去但从不把它们当成八卦和谈资的人,可不多见。
他们一直聊到午休时间才停下,那学生无意间抬头瞥了眼窗外的天空,大惊嚎了一声“啊我下午还有实验”,遂匆匆告别导师,转身就往门外跑。虽然这孩子平日里勤恳可靠,但偶尔还是有冒失的时候,妇人笑了笑,随手收拾起桌上的文件,也准备吃过午饭下午再去实验室看看哪些学生还在度假好了。她刚拿起厚纸摞,却见一个方正的塑料片落在了桌面,咔嗒一声响。
“诶,银,等等!”她看出塑料片上的花纹,急忙叫住学生,“你身份证落下了!”
学生还没跑远,听见呼喊后他探了半个身子进房间,回答:“那不是我的身份证。”
妇人仔细一看,证件上确实是个她不认识的人,不,准确的说都不是人,而是个毛绒绒的云神,圆饼形状的大熊脸看着莫名还有几分憨厚。她疑惑地看向学生,对方便又重复了一遍:“真不是我的,那是你的。”一边说还一边调皮地眨了下眼睛,然后头也不回地溜走。
搞什么啊,妇人一头雾水,哪有学生放个假回来给导师一个云神身份证的?莫名其妙。
她起身准备跟去实验室找那学生问问清楚,刚走两步却瞧见自己的脚镣正发出微妙的荧光。这可把她吓了一跳,镣铐只会在靠近城市护罩或者护城魔法阵时亮起,而她平时很少去市郊游荡,她可不希望那些蹲在监控仪后面看守的官老爷们误会。
等等,护城魔法阵?她翻来覆去观察那张陌生的身份证,显然和她自己的有些不一样,背面用瓷片拼了个青光闪闪的魔法阵。她这才想起,和云之民、青鸟这样的公民物种不同,其他动物想要进入云国的都市都需要经历护城魔法阵的甄选,只有持身份证的人才能通过。她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起护罩之外的黑龙庞大的头颅,那犹如撞上山岩的咚咚声响,没有身份证,就连蔽天的巨龙也无法突破凝聚整座城市之力构筑的壁障。
只要有身份证……说起来那个学生放假前就说要回家办件重要的事,而妇人记得他家里人有公务员,还是和管理护城魔法阵的国防部有点关系的那种……
想到这她一下子明白了,全都明白了,刚才学生那俏皮的表情原来是这意思吗?她深吸一口气,按耐住狂乱的心跳和疯飞的思绪,赶紧把这张神秘的身份证放柜子里锁好。随着证件脱手,她脚上的镣铐又逐渐暗淡了下来。
她想,她知道下次和孩子们见面的时候,应该送点什么东西了。


早期老妈的故事一则,做MOD也不能落下填坑 (X)
护城魔法阵的强度越来越具体了,之后原人到底是怎么打云洲的,好难耶(XXX)


【发帖际遇】羽·凌风 看见现行犯立刻上前捕捉,见义勇为被刀疤警长克莱尔·地皇鼓励,获得&sid=u7XR18 38探险经验 !

际遇事件仅作娱乐,正式设定请见【DL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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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成天看到阿帝在看書我都忘了這是一個有電腦的世界了......阿帝線的故事中古魔法感太強,害我科技發展認知都退回一千年前了WWWWWWW

等等我有點點沒看懂,老爸這是直接趴在田裡了?小阿帝居然小時候就那麼陰沉WWWWWW
我以為她會更加活潑點。

看到老媽和老爸的互動讓我想到很久以前看過的一個短篇小說,


長大自己做研究之後,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在play god,也有時候會覺得某些研究不能做很奇怪,這是一個很深很深的課題,而且很容易很無聊,所以我認為不適合用有複雜人物的故事來聊,特別是還帶上其他故事線,因此在這篇裡只點到為止,我覺得是很精妙的操作。

老媽妳已經有點魔怔了WWWW你開始覺得害怕龍這種正常反應的人討厭了,拔鱗才是不正常的!
還是說他們倆師徒就是奇怪的東西相吸才惺惺相惜?

等等,老爸這是千里迢迢飛來演戲?但牠不怕前天趴田(?)的時候就被看見嗎?
演戲還有真演出血的啊??為甚麼?是故意過來演戲當看老媽的代價嗎??那人群也知道是演的吧?
還特意去拍照片和之前比較????

然後後來阿帝他們就是用這種偷雞摸狗身分證(?)來見媽媽???
說到這我想到一個問題,老哥是有和母親一起生活的記憶的,阿帝並沒有,牠對母親有感情嗎?
然後老媽有沒有考慮過暫時出野外的時候,把腳砍了真正自由?像約定的夢幻島一樣?畢竟她待在雲州不只寂寞,最終我看著是要去坐牢了(如果沒死的話)
不如趁還有點自由時逃出去???
紅峽青燦 于 2024-3-28 13:40 补充以下内容
我剛吃飯的時候突然想到,這篇文章其實很有哲理欸!

我同事聽到我講一些故事,吐槽我說你怎麼周圍人都是奇葩?我反省了一下,我覺得......大概是因為我也有點奇葩吧.......
我自己有自知之明待人處事和大部分人有一點點不一樣,這些微的差別就很可能造成大部分正常人不會跟我親近,那跟我親近的就很容易是也有點奇葩的人,太善良和包容也是一種奇葩,然後奇葩聚集起來後就會吸引怪人,最後我周圍就都是怪人,當然會發生怪事啊!

然後我就想到你這篇文章不也就是這樣!?

如果我們把行為的常態分佈中間大多數(88.7?)定義為普通,95%信賴區間內都定義為正常,極端值定義為怪人,舉個例子來說,異性戀是普通,同性戀是少數,兩者都在95%內因為喜歡的都是人類,那機性戀就是怪人(?),同理老媽完全就是怪人,她喜歡龍!不是一種喜歡動物的喜歡,她想幹龍!或者她想被龍幹,想跟龍生猴子這種事情,就已經不是正常的了!你想想她這跟看到戰機會興奮的我相比還更變態了她直接去幹了啊,還成功了!

所以毫無疑問老媽就是個怪人,那正常人不能容忍怪人也就很正常了,所以被說閒話被法庭不理解啥的完全都很正常,正常人本來就理解不了怪人啊!接著她的學生裡就拔林根她最親近,白麟是甚麼?白麟也是一個不正常的羽神,他不本能的恐懼龍就算了他也想幹龍!跟他他老師一樣是信賴區間外的極端個體,是龍性戀!所以他會迷戀阿帝一點都不奇怪,但他和老媽相比還是比較靠近鐘形曲線中線的,他還是會怕一些大龍。

所以他們是怪人師徒惺惺相惜沒什麼不尋常的WWWWWWWWW

而老媽的行為確實很反常啊,要是她今天在野外遇到的不是老爹而是另外一隻餓龍,龍!那她就已經天擇了,也沒有白麟的故事了。平常我處在阿帝視角不覺得這事情很稀翹,現在仔細一想,這不就是一個全員怪人的,怪人在大世界努力求生的故事嗎WWWWWWWWWWW

快把萌燦抱回家!
Don’t think, just do. For the heart is an organ of f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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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  @紅峽青燦

野外没电没网,连自来水都没有,没有玩电脑这种世俗的愿望(XXX)
倒是老哥会时不时溜到山外城里去上网玩手机(X)

田野嘛,也会有路啊空地啊啥的,不过趴田里也没啥,反正在场的没一个人关心那些庄稼(炸!)
对阿D来说,这已经很活泼了吧!(不)

你说的这个小说……让我想起曾经瞟到过一眼的一个furry文,说什么狮鹫是一种特殊的兽人,只有雄性,依靠rape其他种类的雌性繁殖后代,然后因为狮鹫特别特别大,生下狮鹫崽子的雌性都会因为无法忍受痛苦而死
人形生物生孩子危险系数已经够高了,不要再给母系加难度了好吗!有本事学学节肢动物给父系上点难度啊(炸)WWWWWWWWWW

扮演上帝、人造人这种话题确实很深,但也早都讲烂了(X),并不太想深入,就侧面提一下挺好WWWWWWWWW

老爹就是怕被提早看见,所以路上都用魔法迷彩(?)包着来的呀WWWWWWW
至于田里,自然是先找到了一块没人的市郊偏僻小公园,才在这里会合见面的WWWWWWW
群众知道是演习,不是真的发生了战斗和冲突,所以自然知道是演的,但是架不住黑龙本色出演还是很恐怖啊(X)
至于见血,对没错,当实弹演习的靶子,这就是见面的代价,不然国防部就要把导弹端出来了(X)

阿D也和母亲一起生活过的哟,毕竟审判的时候她毛都长出来了(?)
平时老妈有项目啥的还是可以见一见的,只是遇到了内战才停了一段时间,所以砍脚这么暴力的事情没在考虑范围内,况且老妈还喜欢户外运动(?)
倒是阿D研究魔法阵,一方面是为了debug自己的封印(?),另一方面也是想把护城魔法阵黑掉给老妈自由吧(X)

对呀就这样,邪门不会被正常人所接纳,但邪门会和邪门相互吸引(X)
不过不用担心饿龙啦,毕竟老妈一开始还是怕的,是看到巨龙受伤才尝试接触的,白麟一开始也怕啊,然后在慢慢接触的过程中才爱上龙的,不是叶公好龙(XXX)WWWWWWW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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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這才是生活!我以前小時候是文明長大的,才不要狩獵打架呢!毛都髒了(X

我現在想想突然覺得好像很多都有那種繁殖後代母系必死的設定,比如嘎啦嘎拉(X
螳螂表示:我領先人類的妄想幾個次元WWWWWWWW


我本來的意思就是鬼知道偏僻小公園會不會突然有人感覺很危險WWWWWWWWWW
但說真的,他要怎麼和老媽保持聯絡?看上去他是不會網路甚麼的,龍語能傳到天上???
這見面挺虧的說實在

那也沒一起生活多久,她不是一出來就是個毛蜥蜴(?)
說起來我們以前討論過她不是從蛋裡孵出來的對不對WWWWWWWW
可惜最後還是沒能把魔法陣黑掉老媽就死了.......

但邪门会和邪门相互吸引

咱倆適當保持距離,不然會被發現都是邪門(X

受傷的龍很餓看到一個過來的羽神先吃了(X
沒準老爹一開始也有點養寵物的感覺.....放著能吃的東西不養去疼一下,就像很多雞農雖然養雞來賣養雞來吃,總有那麼一兩隻特別喜歡的不殺會一直養著WWWWWWWWWW
白麟的怕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他感覺比這傢伙還瘋WWWWWW
這傢伙真的看到還是抖了抖WWWWWWWWWWWWW

快把萌燦抱回家!
Don’t think, just do. For the heart is an organ of f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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